在學校是個模範生, 回到狹小的出租屋就變成了雜志作家。靠稿費解決了生活費，韓婷婷“得寸進尺”有了新的願望——換一間社區管理更好的出租房。明知道將來這裏會出現戀物.癖的變.態，總不會樂意每天不安地等著變.態撞到自己頭上。

韓婷婷的願望明確, 實現卻很艱難。目前她手上有兩家雜志穩定在一月一篇投稿, 同類型的期刊由於個人文風明顯，不敢投稿太多, 只是偶爾為之。再者她不是什麽天才型的作者，寫一篇稿子要做大量前期準備, 本身產出就不高。這項收入差不多固定下來, 短期內不會有什麽上升空間, 韓婷婷發覺她得尋找其他生財之道了。

揣著心事上下課，聽課效率直線下滑。韓婷婷的課堂筆記經常記缺了半截，這時候就得求助於人。一次兩次還好, 一旦頻繁她就不曉得怎麽開口。活了百來歲的人了，完全沒成為“人精”，處理人際上還是堂皇。對此，韓婷婷頗有些難為情。

心煩著怎麽賺錢, 又因此懶怠了寫作，韓婷婷落進俗套，達成了雙輸的成就。截稿日當天不得不抱著電腦坐在教室最後排, 手指靈活地在鍵盤上跳躍，算是借著deadline成功激發了前段時間堵塞的靈感。不少同學是用電腦記錄課堂內容的，韓婷婷在課堂上打字不算突兀。這一節是姜教授的課堂，除了第一節課她有意冒了個頭, 沒做過什麽引人註意的事，她不怕有人會留心到她是在用電腦做些與眾不同的事。

她是這樣想的，現實中出現了一些微小偏差。最後一排是尚哲常駐的位置，從她落座，尚哲就一直在用餘光打量她。尚哲暗中觀察十分鐘以後還沒被當事人發覺，他冷不丁把頭湊到了韓婷婷電腦前，壓低聲音愉快道，“洪學妹在寫什麽啊？”一旦留意，很容易確認她沒有跟隨老師的講課節奏。

專心打字的韓婷婷嚇得差點把電腦甩下桌，反應過來有人窺屏，下個反應就是把筆電合上。雖然文章是刊登給數萬眾的讀者來閱讀，寫作本身卻是個極為私密的行為。被寶羅發覺還會有小小的尷尬，面對尚哲韓婷婷就更抗拒了。

這番動靜惹來了一些目光，這一幕加上前頭流傳過一陣的“緋.聞”就有些耐人尋味。被不相幹的人拉郎配是討厭的，拉郎配的對象本身是自己不喜歡的，那就是更上層樓的討厭。韓婷婷抱著筆電，瞄準了前排一個空位逃命似的坐了過去，根本沒留意身邊有誰。身邊的女孩冷哼了一聲，韓婷婷後知後覺那是喜歡劉正的一個女孩，叫做南珠研的。那次請客以後韓婷婷又碰見過劉正，十次裏有八次劉正身邊是南珠研。如果不是輕易識破了他眼裏的冷淡，韓婷婷一個不明真相的群眾肯定會把她當成劉正的正牌女友。但很可惜，南珠研並不適合劉正，即便建立了一時的戀愛關系也恐怕不會對等。

韓婷婷偏頭看了一眼南珠研的方向，後者穿著米色的呢子外套，臉上一如既往化著精致的妝容，如果不帶上挑釁的表情，看起來會是個很可愛的姑娘。韓婷婷不懂南珠研的敵意來自何處，她至多在南珠研的生活充當過背景人物。現在也是。此前她們甚至沒有過一句交流。還是說，南珠研不喜歡她，單純是氣場不和呢？

韓婷婷想著這些，朝南珠研微微一笑，她只認出身邊這位是熟人，沒有再往旁邊移一分的目光。再多一分，就能發現劉正坐在南珠研身邊。

三人成虎。在對一個人真正了解之前，實在太容易被風言風語所說服。韓婷婷和尚哲的關系，在旁人眼裏目前是這樣：開學宴上韓婷婷主動向尚哲示好，幾周後就半途而廢。至於理由，無處查證，但在謠傳的版本裏對韓婷婷是比較不善的。這次對尚哲冷臉，後來被某些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解讀成她是瞧不起尚哲才態度十八變。不理這些閑話，圍觀者的興致自然會慢慢散去，但它在那些不熟悉韓婷婷的人們心中種下了惡劣的第一印象，這是無法消除的。群體性無意識的惡意施加，最終會給她帶來找不到債主的一筆名譽傷害。在切身遭受這種傷害之前，韓婷婷從沒有一秒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。

暫時安然無恙的韓婷婷對今後到來的危機毫無察覺，劉正在課堂沒耐住看了她幾眼，她那時仍在馬不停蹄地趕稿子。南珠研不喜歡她，側著身子巴不得躲得離她遠遠的，韓婷婷這下可以放心地寫文章，對南珠研的小動作倒是很樂意。。趕在下課鈴響起之前給編輯發送了郵件，韓婷婷搓搓雙手，對著熒光閃閃的電腦屏幕笑得喜滋滋。已經完全忘了自己是在課堂上了。

“洪雪，這麽高興，是就我剛剛提的問題想到了什麽？”

老師占著天然的地理優勢，居高臨下，韓婷婷的分神不要太明顯。姜教授在教室掃過一圈，一眼就看準是她。

按說韓婷婷已經適應了目前的身份，對“洪雪”這個名字不該沒有反應，遺憾她沈浸在完稿的滿足感中聽力暫時下線。南珠研黑著臉把一張紙條放在她的鍵盤上，韓婷婷木訥地打開，還在疑惑，怎麽這姑娘突發奇想主動和自己交流起來了？

紙條的內容和這門課相關，精煉地羅列了三條觀點，字跡清爽，但不像是女孩的字體。韓婷婷隱約猜到了筆者的身份，並沒有急著求證對方的身份。頭頂異樣的目光膠著讓她選擇了擡頭。遠遠的講臺邊上姜教授目光如炬，憤怒值大概快要積累到一觸即發的地步。韓婷婷蹭一下站起來，低下頭將紙條上的內容一字不改念了出來。

這情形很像高中被老師抽問，不同的是，那時前後左右都是盟友，而現在大部分人互相漠不關心。

對方的這份援助，像是小孩子們的互相幫助。可愛，又溫暖。

韓婷婷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觸。也許因為，除了寶羅和恩澤以外，她在自己和這群學生之間劃了一條分界線。

我是個生活了幾輩子的人，和這群孩子是不一樣的。

需要提醒的一點是，她忘了：年齡會自然增加，但成長需要經歷。換句話說，她不見得比在座的“孩子”們成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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